从2022政府工作报告聊一聊流程行业数字化转型

近段时间由于疫情影响，惨遭居家隔离。虽然会议全都转成线上，方案也是扛着笔记本在家里写，但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时间省下来了，趁此空闲时间跟大家聊一聊流程行业数字化转型。

恰好2022年两会胜利召开，决定蹭着这个热度，就着自己挺长一段时间以来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关于流程行业一些事情随便聊聊，聊到哪算哪。

3月5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开幕，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作政府工作报告。图片来源：网络。

不出意外的，在3月5日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我们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词汇，“数字化转型”。

之所以要说“又”，那是因为类似的提法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了，今年（2022年）报告中一共提到了2次数字化转型，分别是对于过去一年工作总结：“传统产业数字化智能化改造加快”，以及对今年的工作展望：“促进产业数字化转型”

2022年《李克强总理作政府工作报告（文字摘要）》节选http://www.gov.cn/premier/2022-03/05/content_5677248.htm

回头看看2021年政府工作报告，对于过去一年回顾则提到了“推动产业数字化智能化改造”，而对“十四五”时期的主要目标则是说“加快数字化发展，打造数字经济新优势，协同推进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转型”。

《政府工作报告——2021年3月5日在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节选http://www.gov.cn/premier/2021-03/12/content_5592671.htm

在2020年则提到了“推动制造业升级”、“推进智能制造”；2019年的说法是“制造业转型升级赋能”，再往前也有类似的提法，这里就不一一截图说明了。

纵观这几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可以看出，国家关于企业转型的提法越来越精准：从 “制造业转型”（这时候还没有明确说怎么转），到“智能制造、制造业升级”（转型的方式是智能化，转型的目的是升级），再到了今年干脆就直接点名“传统产业”做“数字化转型”是国家的工作重点。看得出来，国家对于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工作不太满意。

而我们所从事的流程行业，就属于传统产业。

另外，关注我们国家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人都知道，2020年国资委曾经发过一个文——《关于加快推进国有企业数字化转型工作的通知》，更是把国企数字化转型的要求以文件形式下发。

国资委《关于加快推进国有企业数字化转型工作的通知http://www.sasac.gov.cn/n2588020/n2588072/n2591148/n2591150/c15517908/content.html

之所以国家要下大力气推数字化转型，主要还是因为在理论研究层面早就已经确定，数字化转型是确确实实可以提高企业生产力的有效手段。

众所周知，目前人类社会一共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第一次是蒸汽革命，以蒸汽机的改良和推广为标志；第二次是电气革命，以发电机、内燃机的普及为标志；第三次为信息革命，以集成电路、计算机为标志。对于数字化转型在工业史上的定位，业界普遍有两种观点，一种以微软等企业为代表，认为数字化转型就是第四次工业革命；而工业领域对数字化转型则是另一种观点，数字化转型所依托物联网、移动网络、微型芯片等均是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产物，因此数字化转型应当是第三次工业革命最后的一波高峰。抛开立场不论，这两方均认为数字化转型必定可以为生产力带来一个巨大飞跃。

我们国家以工业立国，却十分遗憾的错过了前两次次工业革命，并且差点还错过了第三次。现如今在进行国家在进行顶层设计的时候面对这个要么是下一次革命，再不济也是本次革命一大高峰的数字化转型时，决定下大力气推进也就完全不奇怪了。而早在2015年，我国政府就已经颁布了《中国制造2025》行动纲领，该纲领可以视为我国数字化转型的国家级指导性文件。

国务院关于印发《中国制造2025》的通知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5-05/19/content_9784.htm

所以，说了那么多，那到底啥是数字化转型啊？

举个例子，如果我是一家工厂的老板（可惜不是），如果认为工厂生产力不足，想要进一步扩大产能，那怎么办？两种方法：第一种，简单粗暴，直接把工厂里装置增加一倍，两倍的投入带来的自然是两倍的产能；第二种，内部挖潜，在没有大幅度增加工厂规模的前提下，通过优化工艺、效率提升、技术改造等等技术手段实现产能提高。而所谓数字化转型，就是利用已经在其他领域经过证明的成熟可靠的数字化手段，通过上面的第二种方式让企业获得产能和效益飞跃的技术手段。

对于数字化转型，我们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管你想先听哪个，我们下面都先说好消息。好消息是，有很多成熟的IT解决方案可用于企业数字化转型，无线网络、5G、AR、VR、先进算法、云存储、大数据、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等等；坏消息是，这些技术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人挑花了眼……技术种类多，相关技术的供应商更多，大量的IT企业如过江之鲫涌向市场，这就带来了流程行业数字化转型中最让人头疼的一个问题：IT（Information Technology）与OT（Operation Technology）的矛盾。

IT企业更关注源码的保密性，数据的安全性，产品推广的速度等等。因此IT企业推出的往往也是“小快灵”的产品，很多时候可能几个年轻人掌握了一段核心算法，凭借这个算法推出的应用即便带着满身bug也可以短期内斩获巨大流量，之后融资上市最终成为行业头部，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而流程行业，普遍设备种类多价值高、生产周期长、工艺专业性强、稳定性要求高、法规要求严格，由此种种，很多IT企业是不适合流程行业的。

记得自己刚刚入行的时候，曾经有一位老领导问过我这么一个问题：“控制系统是为谁服务的？”答案其实非常简单，是为生产服务的。可不是嘛，整个工厂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生产，那作为控制生产装置的控制系统自然也必须是为了生产服务的。由此我们可以将这个问题推广开去：“IT与OT融合是为谁服务的？数字化转型又是为谁服务的？”答案不言自明，为了提高工厂生产力的数字化转型，自然应当是也必须是为生产服务的，必须是有利于生产的。

所以，当需要判断上面那一大串IT的解决方案是否适用的时候，我们首先不必纠结于它的技术原理，而要先把大方向搞清楚：它真的有助于生产吗？真的能提高劳动效率吗？真的能降低劳动负荷吗？如果不是，那么这就仅仅是一个“为了数字化而数字化”的方案，非但很难让企业获得提高，甚至还有可能产生反作用。

那么，IT与OT之间究竟应该是谁说了算？其实在我看来， IT和OT之间并不应当存在“谁领导谁”这么一说，他们之间应当是高度融合的，不应当有高下之分。而IT与OT的融合也不应当是工厂的目的，而应当是手段，一个推进工厂数字化转型的手段。

数字化转型首先必须是人的转型，很多OT团队，传统的工作重心都放在设备的可用性，比如减少故障停机时间、优化性能、延长寿命等等；而IT团队，则更喜欢做各种底层设计，比如原理算法、源代码、数据存储结构、传输速率等等。大概的原因很可能是大多数OT人都是工艺、控制工程师出身，而IT则往往是通用软件工程师出身，天生就缺乏共同语言，所以很多时候强行让IT去理解OT的想法，或者让OT去学习IT的知识，都是比较困难的。所以我一直有一个想法，能不能让双方在规划时都把关注的问题拔高一点，从微观里跳出来，从宏观的层面来考虑问题，因为双方的宏观视角都是相同的，都是整个工厂，这样可能会让双方更好地结合在一起。大家都不要纠结于几块表、几个应用软件，在全厂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这样可能可以减少很多双方之间的矛盾。

做规划的时候从宏观考虑，真正执行的时候则应当从小处着手，在有限的范围和较小的环境中为少部分资产构建平台是相对简单的。当我们发现这个小平台真的有用，应当先总结小平台的使用经验，再陆陆续续扩大平台规模；而如果发现小平台没有什么价值，也不要忙着把这项技术一棍子打死，先总结分析一下究竟这项技术完全不适用这样的客观因素，还是员工在使用中不适应新系统等主观原因。如果是后者，那我们应当考虑进行优化以后再做测试。

最后，我实在是想吐槽一下工作中遇到的个人觉得比较一言难尽的例子，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希望涉及其他用户的一口老槽也可以帮助我们大家在工作中少走弯路。另外，不要问我这些都是哪个用户，问就是昨晚做梦梦到的。

槽一：

在与某企业进行技术交流时，对方表示工厂曾经部署过一套防爆手机终端，可以通过手机在现场进行一些表单录入工作，比如做巡检记录，设备报修等等。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感兴趣，于是提出能不能看看，用户也很爽快的同意了。而在主控拿到这台手机以后，发现居然无法开机，一番操作后终于发现，原来是太久没用，手机没电了...

问了操作员，原来是这玩意用起来非常不友好，在现场阳光下看不清屏幕，戴了手套非常不便操作，而且还经常连不上服务器，只能把这防爆手机放在主控里输入，久而久之，自然没人使用了。

当问他们为什么不找厂商来优化一下，至少能先加个遮光罩，再配上触控笔，改善一下使用感嘛。答曰：当初那个公司已经没了...

我们看看这件事问题出在哪里：首先这件事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很显然在产品考察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来自一线的意见，再加上遇到一个不靠谱的供应商，最终把好事情给做坏了。

槽二：

某企业为响应国家号召，推进工厂数字化，决定执行5G进工厂项目，而他们想到的方向是将控制系统中存在的网线、光纤这些通讯介质替换成5G网络。

工业级别的无线网络其实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也有工业WI-FI和Wireless-Hart等适应多种不同应用场合的技术路线，但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作为控制系统基础功能之外的附加应用，鲜有拿来替换控制系统主干网的。光纤网线虽然不是太高科技，但至少它们可靠啊！大家用5G上网的时候时不时都会遇到刷不出来网页的事情吧，换到控制系统里如果时不时控制网就断一会，这谁受得了？

万幸，这项目后面在调研期间被掐掉了。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纯粹IT思路的故事：不是要推数字化吗？5G不是数字化的一部分吗？不是可以用5G来替代物理网络介质吗？那这么干有什么不行？

呵呵，不考虑行业特点，这就是不行。

槽三：

在与另一企业技术交流时，对方说他们在控制系统之上连接了另外几套上层系统，优化工厂管理。我一听又来了兴趣，问能不能让参观一下，用户也是十分爽快的答应了。用户的工程师带我在电子间里介绍网络结构：这是哪个哪个的服务器，这又是连接谁谁谁的交换机...

从电子间出来，我就很奇怪：你们防火墙放哪里去了？答曰：当时IT公司是配了防火墙的，但是后来一直调不通，最后就干脆把防火墙拆了，放库房了...

我们撇开这几个上层应用究竟实现了多少功能不说，国家对网络安全是有GBT22239（等保2.0）国家标准的，这么做完全就是违反国标了啊...

这个故事里，一方面用户对国家法规不熟，另一方面供应商可能是急着交付，最终做出了这么个违反国标的事情出来。

另外多提一句，像这种在生产系统连接上层应用，标准做法应当是搭建生产的核心数据库，这些上层应用从这个核心数据库要数据，而不应当让它们直接连接控制系统。

最后的最后，数字化转型会涉及到工厂的方方面面，许许多多的技术环节，真心不容易，大家共勉。

本文作者：

艾默生系统及方案工业软件及数字化—蔡磊